十二月 ✿ 梅花

/ 花語 / 澄澈的心

不知不覺間,已經寫到最後一篇花令了。一路寫來,伴隨著多少奼紫嫣紅,幽遠馨香,終於迎來了壓軸登場的梅。要是說群芳是花界仙子,那麼梅就是花界的長老,那位傳授人生哲理的智慧老人。南宋詩人范成大在《梅譜》開篇便說:「梅,天下尤物,無問智賢愚不肖,莫敢有異議。」梅地位之超然,顯而易見。梅花五瓣,分別象徵五福,依序爲:快樂、幸福、 長壽、 順利 、和平。

親愛的陌生人啊,你可以不如其他庸姿俗粉般矯情華麗,可以不如權貴財閥般顯赫華貴。但你一定得學梅敬梅,澄澈入世。

你要凌寒傲霜,在萬千風雪中傲然獨立,於輕煙細雨下與霜鬥豔。南宋陸游曾爲落梅作詩一首:「雪虐風饕愈凜然,花中氣節最高堅。過時自合飄零去,恥向東君更乞憐。」言下之意不難見。在他眼中,梅是何等剛烈不屈的啊!雖然風雪肆虐,但她仍屹立如蒼茫大地之上,非但沒有退縮尋求安逸,反倒愈戰愈勇,顯得凜然不可侵犯,是爲百花氣節中最高尚堅毅的一位。若然寒冬過去,就斷然飄落,沒有一絲向春夏之神乞求憐憫的念頭。梅就是這樣無所畏懼,在風雪之前亦依然故我,強硬對抗惡勢力的威脅,守護自己的信念。
親愛的陌生人啊,你要學梅,不爲五斗米折腰,不在強權下退縮低頭。你要爲信念戰鬥到底。我願你縱使看盡人間百態,仍能在微雪下自酌幾口微溫的梅酒 ,仰天長嘯出心中幾多氣憤難平,自嘲幾句堅持信念的傻氣 ,然後再度穿起武裝,在邪惡前站穩腳步,去守護你所愛的一切。

光明是你,無幾的清澈是妳,時代的希望卻在祢。

【日常的啟示】

九時半。爲甚麼難得的晚起反而更累人,比平日六時就起床更疲倦。可能其實無關鐘數的問題,關鍵在於鬧鐘的聲音。也許,是那刺耳的鈴聲引出人類體內隱藏的惰性罷了。睡眼惺忪的我不願翻身,連動動腰骨也懶,於是索性反手在床頭櫃上胡亂地摸索,試圖按熄這個討人厭的大嘴巴。我憑觸覺找到了手機,找到了潤唇膏,還找到了失蹤好久的髮夾,就是找不到鬧鐘。那個討厭的大個兒不知躲到哪裡去了,咇哩吧啦的吵得令人心煩,惹得我暴躁了起來。我轉身用力按下開關,拿起手機就滑了起來。一個手滑把手機掉到了臉上去,痛得我霎時清醒起來,下床梳洗去 。

刷牙時偶然從鏡子裡的倒影發現,洗衣機上表示完成洗衣的指示燈怎麼一閃一閃的。我咬著牙刷側頭想了好一會兒,才想起自己昨天吃晚飯的時候,一個不留神就把湯汁濺到新買的白色衣服上去。很是懊惱的我,邊氣急敗壞地埋怨著自己的大意,邊換上乾淨的衣服。然後一個轉身把弄髒了的衣服隨手丟進洗衣機,拍拍雙手又回到客廳吃飯。把我的爛攤子放心交給洗衣機收拾後,就把這件事拋到九霄雲外了。畢竟有科技爲我代勞,用不著我來煩惱這些小事吧。我轉身打開洗衣機,拿起衣架把洗好的衣服掛起晾乾,發現污漬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。霎時間突發奇想,如果人生也有他的洗衣機就好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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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羨慕洗衣機的復原能力。不論是甚麼黑點污漬,只要加兩羹洗衣粉下去,蓋上蓋子,按幾個掣,靜候數十分鐘就好了。市面上數百種衣服清潔劑,數之不盡的清潔方式,任君選擇。除臭除菌的有,漂白柔軟的也有,連芬芳馥郁的都有。無論是甚麼疑難雜症,都能夠解決。待衣服從洗衣機浴「水」重生的那一刻起,無論之前是多麼骯髒的,多麼臭名遠播的,都又是一條好漢。洗衣機是返回鍵,把那些不該全抹掉,將所有悔恨都除去,徹底得就像從未行差踏錯過的一樣。誰不想永遠保持純真雪白,只可惜,人生不能重來。

你我都清楚,人生從來都不容易。每步路都像是在走鋼線,一不留神就出大事了。即使幸運地尚叫平平安安,也不免被嚇得一額汗。無形的匕首總在我們身旁纏繞著,以冰冷的刀鋒緊貼在我們的肌膚上,好像就要刺入心臟。你嚇得轉身避開,但一息間,它又來到你面前,得意洋洋地揮舞著鋒利,挑逗地以尖端抬起你蒼白的臉龐。它繞過你的腰際,掠過你的背脊,在瞳孔間穿梭,在人生路上潛伏。你永遠不會知道危險在哪天降臨,在哪地埋伏。無知的我們就這樣一直向著虎山行,終究遇上了猛虎,在路上滴下鮮血作印記。所有血跡斑斑都將永遠留在你的心裡,作最鮮明的印記。也許初時會有些核突,有些礙眼,甚至有些刺痛。因爲赤色的細針會一下又一下地攻擊著你最不堪回首的記憶,強迫你去面對不慎行差踏錯的自己,把剛縫合的舊傷再撕開,要你重溫那種痛不欲生。就這樣,皮開肉裂的你才得以銘記跌倒的痛。親愛的,你要知道,每條傷疤都是瑰寶。住著年少輕狂,住着刻骨痛苦,住著銘心教訓。才得以讓你在之後的路上不至於重蹈覆轍,不至於淚流滿面。

我好像明白了甚麼。也許,在生命中,有些污漬不需要被消失淡化,它的存在自有它的意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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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又羨慕洗衣機的簡單,甚麼功能步驟都已經在說明書列明,一目了然。無論用家遇到任何疑惑,都可直接從那本小冊子中找到解答。白紙黑字中蘊藏著無數巧妙,叫你在茫然中鎮定下來,面對未知也不至於方寸大亂。就如攀石的安全吊帶般,穩妥地承托著你慢慢往下垂,溫柔地護送你走完顛簸的一程。可靠得令你縱然在高空中半吊著也未至於忐忑不安,願意將整個人的重量都交給它。說明書就是這樣一個令人安心的存在。只可惜,世間卻沒有一本人生指引手冊。

人生多難啊,對吧?怎麼就沒有一本說明書帶著我們走。生命中實在有太多不知如何是處,令我面對選擇時總是畏畏縮縮,生怕下了錯誤的決定,會耽誤自己的前程。我不知道該繼續踏出舒適圈,一如以往地勇敢面對新挑戰,還是好好安定下来,讓已經不斷衝刺的自己歇息一下。我不清楚該變得世故圓滑,還是保持稚氣。我不肯定應該奢侈地強悍下去,還是退一步海闊天空。深陷重度選擇困難症的我,連喝奶茶還是咖啡都決定不了(你是不是想叫我喝鴛鴦)。叫我該怎樣去下一生中無數大大小小的決定?可能你會說,是我太極端了,凡事都應該保持中庸之道就好了啊!可是,所謂的中庸之道又該怎樣拿捏呢?當我獨自站在十字路口上徘徊的時候,當我處於跼蹐不安,不敢大步前進的日子裡,當我被自己的多慮困在死胡同的處境中,我總奢望能有一本人生指引手冊,教我該如何去走下一步路。免我於各種不必要的苦難,叫我能穩步前行。只是在後來各種撞板中,我反漸漸明瞭,也許每人心中最隱蔽的那個心房,都已經安放著這樣一本屬於自己的人生指引手冊。只是,裡面會是一片空白。你的人生守則,大概需要你自己來填寫,無法假手於人。畢竟,每人的價值觀、信仰、生活習慣,都大爲不同。根本沒有所謂通用的人生信條,沒有甚麼最好的決定,沒有既定的標準答案。我們只得在迷茫中勇敢一次,容許自己魯莽地憑著傻氣向前衝。久而久之,就能訓練出方向感,縱使在迷霧之中,亦能自信地仰起頭,走向明媚。然後,將是次歷練一筆一劃地刻進心底裡,比不經起伏的成功來得深刻,較沒有磨練的喜悅來得甜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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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好像又明白了甚麼。也許人生在世最重要的,是經歷,然後感悟。你的路是險惡無窮也好,顛簸曲折也罷,走過的每一條冤枉路都將轉化成歷練,其中的感悟也將永遠成爲你的武器,任誰也偷不走。我願你能努力生活,認真感受,一路過五
關、斬六將,勇敢對抗世間所有莫名其妙。

「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正確的選擇,我們只不過是要努力奮鬥,使當初的選擇變得正確。」—— 村上春樹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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