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他年我若修花史,列作人間第一香」,宋代詩人江奎大力稱頌的,正是你我熟悉的茉莉花。何止得江奎歡心,茉莉花可是一眾文人墨客的寵兒。柳永說她 「出塵標格,和月最溫柔」。唐太宗則以「冰姿素淡廣寒女,雪魄輕盈姑射仙」推崇她。茉莉花清雅怡人,以雪般的姣容月貌嬌滴滴地依在綠葉懷內。她可以是農村小鎮的野丫頭,也可以是雍容華貴,登上大雅之堂的貴婦人。
然而,不管她以甚麼姿態示人,不變的都是她那令人心醉的香氣,更爲炎夏的風再添一陣甜蜜。
而她的那股暗香,在我心中縈繞已久。記得數年前,街市裡還有賣那種一小束的茉莉花,我和舊友每每結伴路經時,總會先嗅到香甜花香,然後碰到賣花的小販姨姨。有餘錢的話,我們就一人買一小束,然後摘下花枝,替對方戴在耳邊。「一枝雲鬢上 」,手牽手結伴走回屋苑。一路上踏著流風花香,伴著歡聲笑語,一起走過歲月靜好。
事隔多年,景和情都早已變遷。每當我孤身一人,久違地再嗅到芬芳馥郁的茉莉花時,總會想起那個她,和我們所有的璀璨時光。只是沒有了身旁的她,人間第一香的茉莉好像也少了幾分香甜。霎時風起,終於飄來幾縷甜蜜,那時風散,只剩下一陣殘芳餘華供我懷緬。
若我們緣分已盡,就只記住初時清香。
【璀璨過的我們】
我有個奇怪的小習慣,只要是自己一人走路的時候,我總會打開聽歌的app,然後依照當天心情打開相應的自建歌單,享受與自己相處的時光。心情激昂興奮的時候,聽韓語流行曲。心裡吶喊著應援,走出六親不認的步伐。想要靜下來看看街景,沉澱一下時,聽英文慢歌,沉醉在自己的思緒裡享受思考的安寧。只是我聽以上歌曲時從來不把重點放在歌詞上,但當我遭遇了甚麼事,百感交集時,點開的一定是粵語歌。畢竟,香港人,還是得支持香港樂壇。這是一種打從潛意識裡守護本土文化的舉動。打開歌詞頁面,邊細聽本土歌手的深情演繹,邊細品那蘊含無數情感的歌詞。一直認爲香港填詞人的功力實在令人折服,因爲總有那麼的一首 ,能叫你聽出自己的故事,想起某段感情,和某君。
正如,當我一聽黃偉文填詞的《最佳損友》,心裡總會想起那個她,和那時曾經璀璨過的我們。
問我有沒有
確實也沒有一直躲避的藉口
非甚麼大仇
何舊知己在最後變不到老友
不知你是我敵友
已沒法望透
被推著走跟著生活流
來年陌生的是昨日最親的某某
其實很想把全首歌都引錄下來,這首真是字字珠璣。不過礙於篇幅,只好忍痛割愛,萬千掙扎後才選出這幾句。
人生在世,大概你和我都有過這樣一個最佳損友。你們識於微時,你們曾經如同雙胞胎般膩在一起,你們許下過無數友誼的約定。你以爲他或她會是你一輩子的朋友,但你們終究踏上了不同的道路,分道揚鑣。也許到了現在,你已經想不起當初導致你們逐漸疏遠的那條導火線是甚麼。你也多番嘗試修補這段關係,但無論如何拼湊作合,破爛始終不能如初。就如同已經跌碎了的瓷器,無論使用了多上等強力的超能膠黏著碎片,最多也只能勉強把一堆碎片推合湊型。而其中的那條裂縫,卻成了一道永遠無法跨越的牆,礙眼地告訴你們已經緣盡的這個事實。努力拼湊的你反倒有可能在彎著腰收拾碎片時,從光滑表面的反射中看到了他或她已經漸行漸遠,把你拋在後頭,另覓隊友。心裡很不是滋味的你,心思全飛到了他或她身上,一個不留神,割傷了自己的手指,被已經破裂的關係碎片再傷多一次。
久而久之,多番嚐過苦頭的你反倒慢慢釋懷了。也許有些人是過客的身分已由天注定了,他或她只能從你的世界路過,留下餘韻供你回味一生。這讓我想起張愛玲的一段話:「 有人說平行線最可怕,但我認爲最可怕的是相交線——明明他們有過交集,卻總會在以後某個時刻相互遠離,而且愈走愈遠。」寫實得可怕,正如此刻的你們。後來,他或她好像也有些記掛,也拾起一塊碎片,嘗試靠近了幾步。無奈,時間點實在對不上。已經放下了的你也再沒留戀,將你們曾經璀璨過的時光收藏在心底裡,然後邁開腳步,繼續前進,才得以邂逅更美好的緣分。
偶爾,真的很偶爾,在踏過那些年你們一起留下的足跡時,你還是會不由自主地惦記一下他或她。不知道當年好友現在過成怎樣呢?你點開他或她的社交平台帳號,試圖從其中找出丁點蛛絲馬跡。只不過,從主頁那幾張模棱兩可的照片中,倒也看不出個大概來。無奈,你已經不再在他或她的密友清單裡佔一席位,也沒有資格向他或她的「小號」發出追蹤請求。你再次醒悟自己已經失去了關心慰問的資格。怎麼總記不住呢?你打消了噓寒問暖的念頭,但無法制止昔日回憶湧上心頭。只能帶點惋惜地嘆了一口氣。不過倒也沒有多失落,只是尚有一絲惆悵。
大概,因爲你們已在從前的每段光影中留下了數之不盡的影子。在每張照片中,在每段訊息裡,在每片踏足過的土地上,都留下了相依相靠的獨特記號。總不免會感覺遺憾吧,畢竟你們曾經一起肩並肩看過多少個日出和日落,經歷過幾多個淚溝滲水的陰天和面龐泛紅的晴天。你告訴自己,都過去了,但又無法遺忘那些一起許過的諾言。但你知道,老年的你們大概是無法一起坐在搖搖椅上談笑風生的了。但也許,也因爲遺憾,這段逝去的緣分才有懷念的價值。就讓這些帶遺憾的情分,以剪不斷理還亂的狀態長存於我們心裡。
總好於那日我 沒有 沒有 遇過某某