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月 ✿ 月季花
/ 花語 / 美豔長新
我向來愛花，喜歡她們的嬌俏美麗，喜歡她們爲世間渲染各種萬紫千紅，喜歡她們爲眾人帶來春的悸動。也許不是每朵花兒都在春天綻放，但是每朵綻放的花兒都在我們心中播下了春的種子。那如果要數我最爲偏愛的，就莫過於月季花了。
大家對於月季花這個名詞可能還有些陌生，而事實上，她與玫瑰和薔薇齊名。作爲兩大美人的姊妹花，月季的芳華可是毫不輸蝕。然而，她吸引我的不止其美豔，更在於她的低調、脫俗、堅強和多樣。
不知你有否發現，其實月季花早存在於我們生活中的每一處。在馬路迴旋處的花糟上，在鄰居家陽台、那個鵝黃色的花盆裡，在某杯精緻花茶的小茶包裡。她總是出奇地沉靜，但每一片花瓣都浸滿了被我們忽略遺忘的美好。只是她存在於那些不起眼的角落，或是長期被匆忙庸碌的現實掩蓋了光芒。俗話說「花無百日紅」，月季的風姿卻長存於世間。《廣群芳譜》記載：「月季……逐月一開，四時不絕。」估計這也是月季此名的由來。她從二月底開始發芽，經歷多次休眠，花期最久可以持續到十一月的霜降，才進入冬眠。所以，她又名「長春花」。北宋韓琦以詩讚美她：「牡丹殊絕委春風，露菊蕭疏怨晚叢，何似此花榮豔足，四時常放淺深紅。」你看，連牡丹露菊等名花都比不上月季，只因她「一枝才謝一枝殷」，四時常新。雖則她貴爲「花中皇后」，得母儀天下之高貴氣質，卻毫不嬌生慣養，反倒好種得很。蘇軾在貶謫期間詩《所寓堂後月季再生與遠同賦》，大讚寓所後面的月季被砍伐後死而復生的頑強生命力。月季的美千變萬化，背後更是各有意義。白月季寓意尊敬崇高，紅月季是愛情信物，粉紅月季是初戀的代表花，黑月季代表個性和創意……還有藍紫色的、橙黃色的、雙色的、甚至三色的，無不美豔絕倫。如此內外兼備的她，叫人如何不愛。
其實何止月季花，只要你願意去細味，萬物都可以是提醒，是希望，是荒漠中長存的美好。
去吧，去在悲傷中尋找那朵盛放的月季。
【悲傷有時 得以美好長存】
又回到這裡了，我的起點和終點都在海前。我在西貢第二個碼頭走到盡頭，於右邊的長椅坐下。放空瞳孔，清空思緒，就這樣，靜靜的，孤獨的，看海。遙望遠處的海平線，那條海與天的交界好像是新世界的入口，溫柔而平靜，在向我悄悄地招手。好想加入他們啊！不知道，在藍色的油畫裡活，是甚麼感覺呢？我要再加把勁活著了，因爲媽媽說，只要我足夠優秀，就能獲得心中所想。那麼，只要我變得很優秀、很優秀，總有那一天能到達目的地，對吧？我在海前隱約的期盼著，期盼著這個美麗謊言真的能帶我奔往更美好的自己。
我大概是海屬性的女子，總會在悲傷的日子衝動地跑去看海。西貢的海，長洲的海，維多利亞港的海，都一個樣。海水都是我情緒的決堤，水波都是眼淚流下面龐的弧度，海風都是世界安慰我的輕柔。每當我來到海面前，她都會成爲專屬我一人的逃生出口，真誠把海浪拍打進我的心裡去，安撫裡頭焦慮的靈魂，和不安浮躁的心。我看著大海，突然明白了爲甚麼韓劇裡的角色在經歷傷悲時，總會特地駕車到遙遠的海邊去，只爲看海一眼。大概，海總有一種撫慰人心的力量，而那種靜謐是一種屬於海的、獨特的溫柔。
有一句很喜歡的詩句這樣說：「淚水是/人類所能製造/最小的/海洋」。然而，海洋卻成了我的救贖。那麼，換個說法，眼淚也是一種另類的自我救贖吧。的確，在海邊依著欄杆哭一回，也許是我最解壓的方法了。因爲我相信，每滴掉下海的眼淚，都會化成青藍色的鸚哥魚，盛載著我的悲傷游向某個遠方。路途中，那些苦澀思念都會被波濤沖洗；無數痛悲也會在星辰朗月的映照下，變成水波、魚鱗上的閃耀吧；所有悔恨、不甘、氣憤都會在暖陽照耀下揮發於大海中央，於空中和解成另一種美好的存在呢。到那個時候，我的悲傷就會成爲海的一部分，以及某人的安慰。再於很久很久以後，在某個因下雨天而鬱悶的日子，我的眼淚經歷無數輪迴，或會化成雨點與我再度重逢，在雨傘上爲我激情演奏一首浪漫的樂曲。這是我和淚的約定：以悲傷出航，然後蛻變成爲美好，凱旋歸來。
若有前世的話，海大概會是和我愛恨交纏的某君。無數的恩恩怨怨大概實在是斬不斷，理還亂，才交織成今世的矛盾關係。今天，在夕陽沉沒之時，我流下淚。潮漲，世界都比海水淹沒了。明天，於晨曦閃爍之時，我的眼角會生了青藍色的鏽。潮退，洗刷掉昨天的所有傷痕。如果還有來世，我想要當海平線。在天與海之間作遙不可及的存在，也成爲某人寄託的希望和努力奔往的目標。要做俗世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的一抹清麗，要當晨曦的出發，和夕陽的歸來，要夾雜在藍色之中逍遙自在。就這樣，平靜而美好的躺在海上，享受雲霧的抱擁，和天空的庇護。也許偶爾，真的很偶爾，朝岸上看一眼，窺探一下那些叫人類的生物，現在生活成甚麼樣子了。然後擺出事不關己的神情，輕佻地嘲笑一下愚蠢的人類，再度回歸寧靜。父啊，來世，我可以這樣活嗎？在沒有硝煙，沒有霓虹燈的地方，平靜而寫意地飄向遠方。
我喜歡各種矛盾的交融。例如在冰冷的鍵盤上打出熾熱的文字，嗅過洋蔥的傷感後品嚐煮透的甜蜜，把滿腔浪漫濃縮成一封短短的信，留待閱信人自行體會箇中滋味。大概因爲世界本身就是各種矛盾的匯集吧。我們都沉溺於各種矛盾交錯的漩渦裡，自拔不能。周而復始地隨著水紋，飄浮，律動，無一倖免。而海，是我最喜歡的漩渦之一。站在海前，世界都成了藍色的漩渦。抬頭，天空是Cinderalla的藍裙子，夢幻而滿布希冀。低頭，海洋是由眼淚鑲嵌而成的藍珠寶，高貴而充滿神秘。藍是憂鬱，是迷幻，又是柔和。我喜歡的填詞人黃偉文筆下，有一首湛藍的詞——《有人喜歡藍》裡有一段很美的歌詞：「我不清楚根本天生喜歡那樣藍/還是我已對你這種色彩太習慣/世間繽紛風景好比煙花匆匆一剎/便吹散/看盡濃和淡還只有它不散」。對的，只有藍是永恆的色彩。大概因爲在漩渦中間的深深處，都埋藏著一份永恆的美好等待你去發掘。畢竟，悲傷雖然有時，還得以美好長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