//【091期 FEATURE】
生態拍攝，也算是高危工作。
── 生態攝影師 郭子祈（James）
是甚麼驅使一個人蹲在45度斜坡之上，與貓頭鷹對望一整夜？是愛，還是責任？生態攝影師郭子祈（James）與自然和鏡頭接觸20多年，與他對話，讓我們知道更多鏡頭後的準備功夫和辛酸。作為專業人士，他怎樣看待城鄉之間的關係和距離？對於香港生態的攝影發展前景又有何見解？
做沒人做的事：成立生態攝影工作室的契機
早在James四，五歲時，已經與父親一起培養觀鳥的興趣，隨後發展生態攝影事業。他於環境科學系畢業後，曾在香港觀鳥會任職教育主任，普及環境保育知識，把興趣和所長套用於工作中。後來為了參與由政府籌劃的紀錄片拍攝項目，James於2019年年末與志同道合的好友成立工作室Frigatefilms，並以工作室名義投得該項目，專注拍攝與本地野生動物保育相關的影像，接拍政府及非牟利機構的生態拍攝工作，用鏡頭去記錄本地物種、環境及棲地。相比起傳統教育，他更希望透過相片或影片吸引大眾注意，使更多人開始接觸和認識生態，理解自然界的重要性。
並不只是拍拍照：鏡頭背後的故事
拍攝工作的事前準備遠比想像中繁複。攝影師需要在拍攝前進行資料蒐集，如拍攝環境如何、雀鳥的遷徙季節和習性等。實地考察亦是必要環節，需要留意不同時間的人流，並避開人潮，甚至仔細到觀察日光、黃金時段有多長、雀鳥甚麼時候最放鬆等等。不單止鳥類，兩棲爬行類、哺乳類，近乎所有可接觸到的動物，都是James團隊的拍攝對象。器材上，亦有機會要自行製作，以配合每一次拍攝。拍攝結束後，工作室亦會包攬後期製作，包括寫稿、音頻平衡、調色。James把每一個項目視作任務，一邊學習，一邊實踐。
要成為優秀的生態攝影師，或許都須身懷十八般武藝，如James笑言「有車牌是基本」。團隊內甚至有人擁有船牌，讓他們能夠遠離煩囂，在無人之境進行拍攝。有次，James和團隊須駕船出海工作。船在兩岸中央，發生了引擎失靈的意外，一度偏離航線，漂流在海面。幸好還能通訊，他們致電給租船的店家，而店家提議「試下用硬物敲敲引擎」，竟真的讓引擎重燃。更有一次，James在疫情期間上山記錄貓頭鷹繁殖。他和同伴兩個人，擠於一平方米帳幕內，在約45度角的斜坡上，度過一個晚上，全程默不作聲，甚至沒有吃飯喝水。用如此嚴謹的態度對待，只因擔心影響到貓頭鷹的繁殖過程。驚險的是，James起身企圖查看初生貓頭鷹嬰兒時，竟失足跌倒，下滑了八米有多。每張令人讚嘆的照片背後，都藏著不為人知的冒險故事。James苦笑：「生態拍攝也算是高危工作。」他雀躍分享的神態卻透露著對生態攝影的熱愛。
拍攝動物，難免要踏足牠們的居所，攝影師和動物之間的距離又要如何拿捏？James說，憑藉專業知識和豐富的經驗，攝影師應能夠捕捉動物的神情，觀察牠們的緊張程度，再決定拍攝手法。以James個人為例，拍攝雀鳥時，他常常趴在地上，減少自身在雀鳥眼中的體積和高度，使牠們降低戒備心。拍攝期間，James也盡量避免干涉，更多的是守株待兔，祈求捕捉到動物有趣的行徑，如求偶、交配、繁殖。
「城」與「鄉」與「郊」
不少人對「鄉郊」甚至新界西北要「騎牛出門」有既定印象，甚至認為鄉郊和城市有著清晰的界線。James作為生態攝影師，常遊走於城市和郊野之間。在他眼中，即使在高樓大廈之間依然有動物生活的痕跡，只是很少人留意得到。除了新聞常見的野豬，還有鮮為人知的果子狸。「城市也是動物的棲息地。」James說，生活在香港的其中一個好處是距離大自然很近，有利於拍攝，也有益身心。可惜的是，因社會高度發展，不少生態被犧牲。即使政府或發展商提出補償措施，依然不足以挽回失去的自然環境。畢竟，要形成一塊濕地，育成一片樹林，並不容易。
「鄉」與「郊」的分別又如何呢？或許是因為實際距離較近，與生態共處的時間亦較多。James認為儘管鄉村有不少人造產物，生活在鄉村的人更能夠尊重大自然。對動植物的認識、季節的轉變和特性，「農村人」似乎能夠有更深的體會。這種自給自足的耕種生活模式，讓居住鄉郊的人們習慣融入大自然，並成為大自然的一部分。相比「城」與「郊」，「鄉」與「郊」的衝突會較少。
「天」與「地」：香港生態攝影的可能和限制
James和其團隊稱得上是香港發展生態攝影的先鋒，2019年至今，依然是行業佼佼者。他指，市場對於這項工作的需求小，亦沒有太大的擴展空間。他舉出香港電台的生態記錄節目《大自然大不同》，認為該節目打開了香港觀眾對自然生態的認識，亦發掘到香港生態攝影的可能。然而，香港現時始終難以擺脫人力和資源缺乏的問題，使生態攝影行業無法蓬勃發展。以40天拍攝期的項目為例，當中可能只有兩天，能拍到有用的片段。投入和收成不成正比。同時，相對少的資源和時間，限制了攝影師捕捉生態活動的全貌，始終難以媲美外國的大規模拍攝，如BBC的自然紀錄片《天與地》。生態攝影是個十分耗時的工作。James卻認為不能因而放棄。「嘗試做些甚麼，比甚麼也不做好。」不論是成立工作室、開班教學、還是帶領生態旅遊團，James期望「能影響一個是一個」，給予大眾走進自然的機會，並享受其中的樂趣。同時，James強調，「生態攝影」首要是「生態」，其後才是「攝影」，發展興趣的同時，更要尊重和珍惜大自然。
郭子祈（James）
IG：@wildlifeLoversHK
Youtube：生態情人 Wildlife Lovers
/ Text | Coco
/ Photo | 相片由受訪者提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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