//【082期 FEATURE】
夜闌人靜，家人睡了，朋友睡了，連平日奔奔跳跳的小狗也睡了。在這個寂靜時刻，還有誰可以跟你相伴相依？很多人首先想到的答案，是深宵電台節目主持。調整廣播頻道，沙啞的聲線逐漸變得清晰，大氣電波另一頭傳來磁性的這一句：
「星期二的凌晨12時35分，歡迎收聽『聽楓的歌』，我係江慧楓。」
「我從來不覺得做DJ很高層次，我和你一樣，同樣要吃飯，同樣根據天氣穿衣服。
現在這裡，有個和你一樣的人在播歌給你聽，你可以覺得中聽，可以覺得不中聽，但是我們一起分享這段時間，一起分享這一天。」
── 深宵電台節目主持 江慧楓（飛機）
建構獨特的聲線 展開通宵之旅
外號「飛機」的江慧楓是90後，年歲不大，卻已有8年深宵音樂節目主持經驗。這段旅程始於2016年，大專畢業不久的飛機由網上電台轉到商業電台工作，初時擔任中國時事節目的助理。高層囑咐她想想，如果有機會當主持，她希望做甚麼節目，迷戀寶島音樂的飛機從那時開始就產生了一個念頭：想當台灣音樂節目的主持。
及至一次偶然機會，公司找飛機代班通宵節目。在正式的四小時廣播之前，電台前輩余宜發讓了一個小時的節目時段給她小試牛刀。「手忙腳亂！要顧這樣顧那樣，又緊張，又講錯話，怕有人聽見，又怕媽媽在聽直播。那一天錯漏百出，幾醜的。」聽飛機回憶當時的情景，仍然可以確切感受她當時的慌亂。幸好前輩沒有嫌棄她犯錯，還鼓勵她順著流程，多練幾次．之後飛機終於獨自完成了第一個深宵節目。
「我有記下來，是2016年9月20幾號，我正式展開我的通宵之旅。」飛機說道，笑得像個孩子。
深宵DJ的日常 置身自我的空間
隔著大氣電波，看不見電台主持的模樣，總疑惑他們的實際工作都有甚麼。飛機指她的深宵節目「一切從音樂開始」由凌晨二時開始，一直播到早上六時，通常她會在節目開始前三個小時回公司作準備：選歌排歌，再將歌曲調整妥當。「怎麼說呢？譬如我們買一張專輯回來，你按播放鍵那刻，它不會立即有聲，可能前面有三秒空白。電台講求即時性，的士司機等不到那三秒，他們可能以為自己的收音機出現問題，所以我們要做一些微調。」眼前的女孩這樣解釋。
待一切預備妥當，便可以正式開播。日間節目一般由主持與操作員（operator）共同負責，前者主責清談與選歌，到新聞時段便可以暫時離開，交由後者處理。深宵節目卻不然，很多時是「一腳踢」，這意味飛機除了要盡好主持的責任，也須調控聲音，管理時間，適時安插合宜的廣告及宣傳聲帶。
雖然工作繁多，但飛機卻很享受這樣的時光，稱這是「做通宵節目最好玩的地方」。問她原因何在，她說：「主持音樂節目，播歌之後，難免說一些深情的東西。有操作員在旁邊，你講完望著他，有點尷尬，自己都臉紅，聽眾聽起來也不舒服。一個人不一樣，你知道那一晚那一個空間全部都屬於你，狀態是更加放鬆的。」飛機亦覺得這樣的me time（私人時間）賦予她更大的發揮空間，如何剪接怎樣導引，全由她一人決定，多自在。
同呼同吸 致世界各地的友人
深宵節目主持一個人待在錄音室工作，思緒卻又不完全是一個人─從前輩身上，飛機學會與觀眾同呼同吸。她說：「我從來不覺得做DJ很高層次，我和你一樣，同樣要吃飯，同樣根據天氣穿衣服。現在這裡，有個和你一樣的人在播歌給你聽，你可以覺得中聽，可以覺得不中聽，但是我們一起分享這段時間，一起分享這一天。」她舉例指前兩日天氣轉涼，自己穿得太單薄，冷極之下談了一整節「人有人凍，衫有衫凍」，本以為只是自說自話，沒料到之後做直播時，竟真有聽眾問她「夠不夠衣服，有沒有『人有人凍，衫有衫凍』」。所謂人同此心，心同此理，飛機認為只要誠實、善良地跟聽眾分享自己的想法，彼此定會找到共鳴。她又強調，在艱難的日子，人們尤其需要這種共鳴：「可能大家都在摸索人生，需要一首歌、一句話告訴你：我在你身邊。即使我們未知之後的路是怎樣，但我們一起去找，一起在這個空氣底下呼這一口氣，我想這是很必要的。」
隨著友人移居他方，這種同呼同吸的範圍愈來愈廣，此話何解呢？飛機談及遷居加拿大的朋友，指自己飛一趟北美探他也要萬多塊錢、十數個小時。「但原來我的凌晨就是他的早上，我發現我的工作時間令我與友人少了一點距離，將我們之間的關係拉得更近。」談到此處，飛機臉上露出欣慰之情。自己的聲音能夠傳到英國、丹麥、美國、加拿大等世界角落，對電台節目主持來說，真是很幸福的事。
通過想像與共情 連接大氣電波兩端
同呼同吸是雙向的，電台節目主持撫慰聽眾的同時，聽眾也給予主持前進的動力。飛機自言不時懷疑自己，卻每每從留言與來信重拾信心：「總是在你最失意的時候，聽眾就會出現，他們會寫長文，訴說昨天不開心，卻剛好因為我選了某首歌，提醒了他。」這樣的經歷提醒飛機大氣電波的影響力、身為節目主持的責任。此後她在放負的時候，都會格外留神：「放負是有技巧的，你可以不開心，可以跟大家一起聽很沉重的歌曲，但我對自己有一個要求：當沉重過後，你要跟別人一同站起來。因為你不知道，那個人在那個時刻聽到那首歌會有甚麼反應。做DJ說的每句話，我們一定要負責任。」
有人會反駁這種責任不過是想像，是電台節目主持自己賦予給自己的枷鎖，可是飛機指正因為負重前行，工作才產生意義：「我們做這一行很依靠想像空間，你要想像有人需要你，你要想像自己需要其他人，你要想像這首歌可以幫助別人，然後才有一些美麗的畫面描繪出來。」
城市彌漫大氣電波，你在一端，飛機在另一端，但通過想像與共情，人與人之間，終歸是相通的。
江慧楓
FB：江慧楓 Venus Kong
IG：kongvenus
/ Text | Fung
/ Photo | Nick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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