校園作家大招募計劃2023 / 24(非小說組)季軍作品
作者:吳佩怡 東華三院甲寅年總理中學

 

散文集《多雲終會轉晴》

簡介

活著的意義是甚麼?未來我想過甚麼樣子的生活?這是一個老生常談的話題,更是每一個青少年都需要經歷的迷茫時段,有的人做到快速地對答如流,甚至還有頹廢的人直接放棄,當然大部分人就像我一樣想了許久,連一點頭緒都沒有。為此,我把對活著的意義和未來的生活描繪於是次作品,也正正是主題。生活處處有許多支撐我活著的動力,是家人至親的陪伴,是四季更替的景色,是對文字的熱愛,是永遠堅強的自己,點燃了我對世界的希望,皆是值得我去留戀。而在不斷奮斗與樂觀主義的生活之間,我更想選擇安穩的生活和自由的熱爱。願我們閲讀是次作品的每一個篇章後,學會該如何在迷霧中認識更全面的自己,在真實的經歷和充滿愛的回憶裡,尋求多雲終會轉晴的答案。

精選節錄

第三章:四葉草──〈盎然遊園〉


〈盎然遊園〉

從踏進那裡的一刻起,我以為在做一個發生於暮春的夢,回憶模糊,卻又清晰可見。

在一次沒有任何計劃的旅行中的某個下午,我們隨意找到一條燒烤街來解決晚飯。由於時間尚早,便隨處逛逛。偶然間,遇見傳來孩童笑聲的一條窄巷,我探頭看去,以為是另外一條小食街。突然心生好奇,便穿過那條通往童年的巷子,未曾想幸運地進入了一個「世外桃源」。

映入眼簾的是,只會出現在幼時夢裡的旋轉木馬,放大版的音樂盒緩緩轉動,鏡中的自己有些許扭曲。孩子們在我的身邊經過,像一群小鹿在陽光下的山野邊歡快奔跑,此處洋溢著無憂無慮的笑聲。我一直認為做小朋友且沒有手機的日子,才是最充實、難忘的時光。隔壁的小賣部,我很慶幸售賣的那些小商品,沒有換了一批又一批,而是與記憶裡的亳無相差,藏著一根小羽毛的玻璃珠、全套的堆沙子塑料工具、五顏六色的吹泡泡棒、孫悟空面具和芭比娃娃……

此時的我,就像是第一次走出大城市的農村人,覺得每一樣事物都是新奇的,用相機記錄下每一處,即使這裡也是如同農村一般普通的地方。爸媽見我一臉興奮的樣子,一邊無奈又好笑地說著我還很幼稚,一邊卻陪著我逛這個從未來過的地方,可能他們也開始懷念難以留住的舊年代童年了吧。碰碰車的老闆滿懷笑意,向我們招了招手,試問道:「姑娘,要不要玩一下?」爸媽問我:「你不去坐坐嗎?這次我請你。」我僅掃了一眼手寫價錢的殘舊招牌,還有空曠又無人的場地,便本能反應地回絕了。想起小時候,可以說我幾乎沒有來過這種規模宏大的公園。就算有,媽媽從來沒允許過我玩這些遊樂設施,因為浪費錢,僅可望而不可及。而且就我一個人,又怎麽玩碰碰車呢?雙手左右轉動方向盤,撞向凸起的圍邊嗎?只是怔怔望著那停留在角落的碰碰車。在我童年裡的遊樂場,早就開始褪色了,放縱一條條的藤蔓緊緊纏繞,被無人在意地拆除,被所有長大的我們所遺忘。我也被磨平了稜角,第一反應就把多年前厭惡至極那句「這些浪費錢的,有甚麼好玩的?」的話,複述一遍。說出來的時候,我自己都難以置信,人們說撒謊都不帶眨眼睛的,可是我眨著眼睛說的,難道我也騙過自己了嗎?雖說遠遠望一望已知足,嘴上也念著「算了」,畢竟早早向我的童年道過一次別了,但仍想拾起那顆如同清泉一般純淨的童心,乘著木馬環遊童話世界一圈,做童年碎片的拾荒者,做回一次「小朋友」吧。

「是你自己說不玩的,不要說我們沒叫你哦。」他們說完,雙手抱臂地繼續向前走去,我回頭看了一眼,便緊跟隨後,繼續探尋「世外桃源」。

走過一座小橋和涼亭,各種各樣植物呈現了由深至淺的綠色、凸凹不平的灰石牆、刷上古典紅油漆的設施,各種朦朧色彩相交融合,是只會出現在我多次憧憬的夢幻畫面,如水彩般暈染開來,一幕一幕編織成真實的記憶。地面出現斑駁陸離的光影,原來是特別的遮陽傘,仰頭可見繁茂的碧綠柳樹,正享受春天所帶來的生機,葉子又細又光滑。垂著的柳枝在暖光下隨風搖曳,就像一條條柔軟且波光粼粼的瀑布;風也一次又一次地借柳樹之手,輕輕撫摸著擁有相同顏色的河面。一開始,我有些許恍惚,這不就是在短視頻裡常見的景色,卻一直埋怨自己沒有找到機會蒞臨嗎?如今,達到了,也算是完成了一個小心願。對眼前帶來春意盎然的綠色毫無抵抗力,是與生俱來的熱愛,覆蓋了我的整段生命。柳樹下,許多老伯伯圍繞石桌背手站著,專心致志地觀看下象棋的對局;其餘的老人家為了強身健體,則全神貫注地打太極,伸展拳腳。我踏上公園裡常見的太空漫步機,雙腳交替前後擺動,趴在深藍色的橫桿上,靜靜地觀察他們的一舉一動,時間也好似流動得更緩慢。我好像成了一位時間的掌控人,監視眾生,就連落葉還在空中漫步,猶豫該停在何處,是在等待操控者的決定。

不久,我被不遠處傳來一陣悠揚的二胡聲所吸引,順著聲音來到源頭處,一位老人家坐在那亭台樓閣的一角,閉眼拉動樂器。在旁邊,還發掘出一幅讓人留戀而駐足而觀的「出水芙蓉圖」。它們在鏡頭裡,彷彿自動上了一層電影質感的濾鏡,暗藏憂傷多年的故事,划過荷葉的水珠像是蓮花的痛淚,或是它們在水底沉睡已久,終於得以萌發生長,而感動落淚。在小河上亭亭玉立的蓮花,被一朵朵寬大的荷葉襯托得潔白無暇,並不需要再為此特意打光,已足夠聚集全世界的目光,就如只要往台上一站,受到人人贊美的主角。若有一陣煙雨來臨,可否讓我在北方體驗一次彷如於江南坐舟賞花,看一遍詩意盎然的水鄉?此時,「予獨愛蓮之出淤泥而不染,濯清漣而不妖」出現在眼前,正正是需要走出課本的最好證明。還有多朵含苞待放的蓮花,是在等待立夏的到來,滿懷歡喜地仰起頭來。陽光照進旁邊的石拱橋下,浮光躍金,幾片柳葉飄落在清澈的河面,隨波逐流,尋覓最為純潔的蓮花。

隨著河流流動的方向走,中間還有一個圓形大平台,人們就隨性地鋪了一張毯子,就地休息或睡覺。看到此情此景,我們都不禁疑惑。他們不覺得陽光會刺眼嗎?不會,還有繁密的樹葉為我用心遮擋。他們不怕別人異樣的眼光嗎?不怕,別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美如畫的蓮花上。他們就這樣躺著那裡,真的舒服嗎?當然,平躺,閉上眼,感受生活,一片綠葉暫且停歇在臉上,流水潺潺與二胡樂聲如夢似幻的交響,孩童玩樂盡現人間的絢麗多彩,四周瀰漫著令人輕盈愉悅的空氣,整個身體與柔水融為一體,浸潤那顆如同槁木的心臟,置身於此的一分一秒都變得珍貴。有時候,人就應該適當地放空,讓自己靜下來,想象無限的可能性,就如中式留白的意境之美,給予觀者無限遐想的餘地。

何時我才能像當地人一樣以悠閒的心態生活?允許自己秉持著「擺爛」的心態,終能找尋所喜愛的事物,從此享受當下的平靜與安穩。

似乎,我現在就做到了。

這次旅行何曾不是呢?根本沒有打算計劃,漫無目的地自得其樂。生活總會帶來意想不到的驚喜,不必擔心下一步的走向。讓自己慢下來,找回自己,絕對不算是虛度光陰,是為了讓暗淡的心情重新復蘇。那些老人家不就是到了晚年時期,生活都慢了下來,變得清靜,才找到了人生的意義。早早就做完了假期作業的我,此時此刻,很舒心。

不知不覺,隨著愜意的腳步到達那公園的盡頭,我才發現了真正的出入口,頓時心生不捨之意,彷彿要走出仙境的出口,便從此不得復返,再也無法找到通往「桃花源」的路了。這個公園充滿著一種嚮往自由的感覺,寧靜又歡樂,就是一種無法言喻的感受。絕對的是,我對那童年的渴望與幻想在今日終於得以拼合,那熟悉的場景與事情是真實地發生,一切都是那麼的真實。我清楚知道,這並不是一場夢,真切地出現在我的眼前。儘管最後沒有坐上碰碰車,但是真的不捨,就像小時候,電視裡的動畫片結束後,它會溫馨地提醒我「休息一下」,也會有安全感地告訴我「馬上回來」。明明每次都耐心地看完那漫長的廣告,這次卻忘了回來,已經休息很久,很久了。所以,我不捨得,害怕這成了南柯一夢。我打開手機搜尋並收藏此地,將「紫金公園」這個名字深深刻在腦中,告訴自己不會再忘了。即使此處不是匯聚金紫銀青的地方,卻給我帶來比華麗雄偉的名勝景點更為寶貴的經歷,若他日有機會,必定再次到訪。只是時間偷走了記憶,放心,我們會在未來的某一個春天再次相擁。

踏出那一步後,夜幕悄悄降臨,燒烤街已變得門庭若市,點亮一串串小彩燈,滿街的桌椅已擺放好,商販和餐廳開始忙碌起來了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