//【080期 FEATURE】
「生於斯,長於斯,感情所繫,書中都是圍繞生活日常的店舖,原來故事就在身邊,街道的尋常風景,往往可見匠意之所在。我城遺美,難離難捨,想抱緊些,願能一一記錄。」這是攝影師林曉敏(Hiuman)在《香港遺美》一書寫的自序,如實表達她為舊物留影時的想法。Hiuman這番心意引起不少迴響,愈來愈多青年走上跟她相似的路,以相機和文字記錄歷史,留住留不住的人情與故事。
惜物惜人 以遺贈撫慰大家
Hiuman從2019年開始積極拍攝舊物,當時社會氛圍比較壓抑,她希望以溫暖的文字和相片,撫慰受疫情及移民浪潮等社會事件影響的人。「『遺美』跟『唯美』同音。『遺』一方面是遺失、遺忘,但在古文也有『送贈』之意。你看西周時期金文的『遺』字,這個部分不是很像一雙送贈禮物的手嗎?舊事物如同前人留給我們的寶物,我想透過這種寶物安慰大家。」中文系出身的Hiuman解釋她專頁和著作名稱「香港遺美」之由來。她的話如同她的作品,充滿溫情,使人有如坐春風之感。
舊事物能撫慰人心,可能源於一份珍惜。Hiuman說舊時的人或因資源不足,或因習慣,或因重情,總之可以修復之物都會盡量修復,不會輕易置新換舊。她提到荔枝角的「傘王」邱耀威,指他「維修傘子,還原舊物,也修補了顧客的回憶。不少客人到店修補父母過身後留下的雨傘,也有雙雙對對的夫婦前來修補定情信物,或是形單影隻來修傘的,即使舊情已逝,但仍然不捨得輕易拋棄回憶。」Hiuman期望以相片喚起大家這種情懷,由惜物到惜人,修復人與人之間種種破碎的關係。
「遺美」跟「唯美」同音。「遺」一方面是遺失、遺忘,但在古文也有「送贈」之意。
你看西周時期金文的「遺」字,這個部分不是很像一雙送贈禮物的手嗎?舊事物如同前人留給我們的寶物,我想透過這種寶物安慰大家。」
── 攝影師 林曉敏 Hiuman
遊走城市 路痴總有大發現
近年懷舊風潮熾熱,公眾愈益關心社區的變化,一有老舖結業,社交媒體總會海量瘋傳相關照片。這些時候你總會驚訝,為甚麼「香港遺美」的貼文,比那些全職記者還要迅速?Hiuman解釋,她發的相片大部分均屬「存貨」,是她平日積存的影像,快過收到消息才趕往拍攝的記者,也就不足為奇。由此細節可以反映,Hiuman不太把記錄舊物當成新聞或時興,而是視之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。
如何在日常之中,發現這麼多優美的老物呢?Hiuman自言喜歡散步,又是個「路痴」,在遊走的過程之中細看細想,不期然便有了很多發現。「放慢腳步,走一些曲折的路,以自己的角度去感受城市空間。」眼前的攝影師如此講述自己的取材「秘訣」—無他, 日子有功。
相片是簡單語言 能觸動他人
如果說真有甚麼奧妙的話,那麼就是拍攝者應以自己的角度去觀察和描繪城市。Hiuman坦言自己不是專家,無法亦無意以專業的圖文為大家解構舊建築或舊事物。她所做的,更多只是「以純粹美學的角度出發,把自己所見所聞拍攝下來。」
以美利大廈前的古樹節果決明為例,如果是植物學家,執著的可能是樹的構造,各部位的特色等等,但在Hiuman眼中,節果決明就是「如今又再繁花綻放,粉白映襯,小枝纖細,花序長長,隨風搖曳」—這樣「唯美」的圖文,雖然不能支撐嚴謹的學術研究,卻更易勾起公眾的共鳴和感動,以Hiuman的說法形容:「相片是一種簡單的語言,可以觸動他人。」
不止是懷舊 也是崇優
「香港遺美」的舊事物實在太美好,以致少數人批評她有盲目浪漫化往昔之嫌。面對類似的質疑,Hiuman說她受美食家唯靈啟發,認為人要有口德,好的東西應大力表揚;不好的東西卻不用死命批評,斷人米路。這個滿是老派情懷的女孩,就這樣默默把那些不好的東西都藏在心中,相對地,她向我們展示的照片,皆是記錄她真心認同的人和物,畫面中瀰漫的美,也就格外真摯動人。
此外,Hiuman深信遺美不止是懷舊,也是崇優,保存所有舊物是不可能的。她談及清拆在即,有近60年歷史的大坑西邨:「從建築或歷史的角度看,我們可能會覺得很有特色,很值得保留,但對居住在那裡的老人家來說,無電梯真的不方便。」戀舊亦須平衡社會需要,但如何平衡?界線在哪裡?這些都不是可以簡單解決的問題。
在新的舊世界 我們盡情學習
話題愈說愈宏大,就Hiuman本人而言,探索舊事物很多時出於更簡單直接的原因:就是想嚐鮮。她說:「我常覺得那些(關於舊事物的)回憶並不屬於我們,對現在的人來說,這是一個新的舊世界,我們在裡頭學習新事物,滿足好奇心。」
確實,銅煲也好,旗袍也罷,多少青年與這些舊物有相關的記憶?我們說是懷舊,其實更似是接觸一些新的人和事。在這個舊的新世界中,Hiuman忘我地拍攝、盡情地學習,過程中所得的快樂,已是前人所遺贈的最好禮物。
香港遺美
FB:香港遺美 Hong Kong Reminiscence
IG:hkreminiscence
/ Text | Fung
/ Photo | 相片由香港遺美提供
相關閱讀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