鍾情野外生境 藉書寫探究人與自然

//【076期 FEATURE】

 

 

 

「人和大自然接觸時,很多時會折射了自己的情緒。你會更加認識自己是個怎樣的人。」

葉曉文 (Human)
 — 自然書寫作家、插畫師

 

說起香港,人們總是很快想到這裡是石屎森林、資本至上的社會,但其實香港的大自然內涵甚豐,蘊藏物種之多,總超出大家想像。於是有人受香港的自然生境(habitat)所吸引,不只是從零開始仔細進行資料搜集,更多次在山上徘徊尋覓、深入人跡罕至的溪澗瀑布探險,只為能親眼看見這些香港特有物種;後來更搬進荔枝窩古村,為的是能每天觀察自然;對自然、動植物如斯著迷,甚至撰文繪圖出書道盡動植物之美—她就是以自然為主題,集作家及畫家於一身的葉曉文(Human)。

 

從盆景到生境 戀上自然之始

Human 從小很留意植物,放學時若經過乾枯的植物,會將水壺剩下的水用作灌溉,「不知為何,從小就對植物很感興趣,並培養出對植物的觀察力。」她與植物最初的接觸,乃始於盆栽植物,然而,自從得到出版社邀請,開展她首本自然主題著作《尋花 — 香港原生植物手札》(下稱《尋花》)出版計劃,她就更感受到野外物種之美,正式開始了上山尋索自然的旅程,打開了仔細研究自然生境的大門。「開始寫《尋花》,因為很想寫一本關於香港原生植物的書。」無論是花墟出售的盆栽植物,或是公園裡看到的花草樹木,很多都屬外來園藝種。然而,若走進大自然裡面,就能發現一個富有內涵、層次複雜而豐富的世界:「那是野生植物與整個環境、生境、自然系統的關係,較盆栽植物有趣得多的。」香港的山不高,一般都不高於一千米,但地貌與生境仍非常豐富,既有海邊、高山,更有草原、濕地等,往往能在其中發現迥然不同的植物。了解不同生境與植物的關係,更能探究植物如何適應香港環境 — 這些課題,都教 Human 著迷。 「當植物在野外地方,就會和環境有密切關係。」她指在豐沛自然環境的一平方米裡,就已經可以數到十數種物種,它們的存在形成了天然的景貌,其深厚內涵非盆景能相比。山上就是一天然的巨大載體,充滿了由矮到高的不同植物,從苔蘚、蕨類、草本植物、灌木、攀藤、喬木⋯⋯「那環境很複雜和很多層次,有很多物種能夠欣賞。」

 

 

細探香港特有種 掌握分辨要訣

她尤其著力於觀察香港原生種 — 即長時間在香港環境土生土長,適應力最高的物種;同時亦找尋一些香港命名的物種:「當你查香港植物誌,就有很清晰的定義,那植物究竟是香港原生種,還是外來種,一開始就分得很清楚。」在原生種裡,更有香港的特有種,乃為全世界只有香港某些地方,才得以看見的物種,例如香港秋海棠、香港細辛等:「它們特別有一種代表性 — 為何只有香港有,而其他地方沒有呢?我覺得很奇妙。」這些皆為 Human 最希望能在書中介紹及繪畫的物種,然而,要找到並正確辨識它們,背後需花不少功夫。 Human 是文科生,關於植物的知識全由自學得來:「假如要搜索物種,我們就要找《香港植物誌》、植物圖鑑,還有一本叫《香港植物檢索手冊》,那是我常常帶上山的。」因為這些書會使用一些技術性詞彙,閱讀前宜有一定基礎植物知識,但它們是幫助 Human 分辨物種、留意物種之間細微差異的好工具。 「香港有超過2,100種原生植物,分辨時其實有一定困難,當中有不少極為相似。」例如香港算盤子與艾膠算盤子同科同屬,無論是葉的質地、樹和果的外型都很相像,分別只在於葉基呈心形或圓形。這些都是 Human 藉細心閱讀書籍與觀察,才能汲取的知識。「學習花很多時間,不是一朝一夕,過程是『冇得快』的,只能透過實戰去累積經驗。」然而,透過認真研究植物,不只令 Human 的《尋花》系列能兼有科學與文學角度,繪圖上亦漸趨精準,同時亦令她從中獲取滿足感:「我很享受這個過程。尤其當我真的能找到很罕有的植物,憑自己肉眼找到,再憑自己辨別出來,就會很開心,會有份滿足感。」

 

 

自然寫作 不局限於野外

在自然環境觀察原生植物的同時,Human 亦累積到有關野外動物的知識,有了寫《尋牠 — 香港野外動物手札》的計劃,亦著力為香港命名的物種,例如香港瘰螈、香港鬥魚等,為牠們作記錄、繪圖及介紹。 縱然 Human 著作中呈現的自然書寫,場景大多為野外,但她認為自然書寫的範圍可以很廣,包括城市之內:「就如窗外的樹,即使是栽種的品種,都營造了一個生境,讓雀鳥和其他物種可在其中居住。」甚至乎是城市裡的貓狗,都可界定為自然書寫的一部分。「每個人寫的自然是不同的。我近年住在荔枝窩,接觸到的自然更接近原始狀態,令我寫出來的自然較著重於郊外的物種。但郊外有郊外的自然,城市也有城市的風景可寫。」只要有心,亦能在石屎森林裡找尋自然的蹤影,去觀察與細看,作為書寫自然的嘗試,「這已是踏出了第一步。」

 

 

擴大書寫範圍 關注人和自然關係

在其近作《隱山之人》,是她首次在著作中將物種知識揉合至小說之內:「《尋花》、《尋牠》,寫的都是很實在的東西,是一些我在香港親眼看到的物種。但一路做資料搜集,知悉香港很多物種已在野外滅絕。要如何令這些消失了的物種能夠重現呢?」原來唯有靠小說虛構的性質,這些滅絕物種才能重生。 「野外滅絕」這詞彙,聽來令人黯然,卻貼地非常。先別說《隱山之人》中提及的已滅絕物種,例如香港毛蘭、大靈貓等,其實這詞語離現存的部分物種並不那麼遙遠,因自然裡存在各種危機:「香港有些蘭花很罕有,一來植株數量不多,二來是有人非法採摘。」像紫紋兜蘭,其數量近年大規模下跌,是整堆整堆地消失:「她很美,盛開的時間很搶眼,因此會有人走去掘,令人非常擔心。」 這些情況往往發人深省,呈現出思考人與自然關係之重要。小說篇幅較長,她有空間表達自己對自然的理念,亦嘗試提出及理清自身的疑問。「例如對山來說,人的意義是甚麼呢?可能人是一些破壞者的角色,像病毒一樣,那麼山是如何對待我們這物種呢?人和其他物種,在山裡又是如何生存?人在山裡又可以得到甚麼、當中有甚麼意義?⋯⋯我有這些疑問,所以嘗試用小說寫出來。」 近年 Human 搬進了荔枝窩古村居住,那裡遠離城市繁囂,環境靠近自然。她會一早起來,踏出屋外,在晨光下接觸與觀察不同物種。隨日往月來,她更得以一窺四季更替於自然裡的變化:「像荔枝窩一到秋天,就會看到過境季候鳥前來。當中有較獨特、罕有一點的,例如金翅雀。當牠來到時,就代表是冬天來了。」 這能日夜觀察自然的環境,對她來說甚珍貴,因自然對於她來說是很重要的存在。「我認為很多事情能向大自然學習,發掘得愈多,愈覺得它奇妙。」Human 亦在大自然裡找到自己:「人和大自然接觸時,很多時會折射了自己情緒⋯⋯你會更加認識自己是個怎樣的人。」因此,她未來希望能向更多人介紹及講解自然知識,令更多人發掘大自然中金錢以外的價值之餘,亦能保育,讓更多人領略到自然之珍貴。

 

 

/ Text | 若水
/ Photo | Dicky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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