讓傷口在畫紙上癒合

//【056期 FEATURE】

 

最近太多事發生,心情複雜得很累,有時自己會在畫紙上亂畫圈圈,即使不是表達,至少發洩了,令自己平靜一點。

  ─  煒晴  《青年 空間》雜誌製作組成員  /「快樂飄飄處處汶」創辦人

用不慣常手繪畫或會覺得困難,畫的時候,就如衝破心理關口、面對情緒一樣。

  ─  Panda  《青年 空間》雜誌製作組成員  /「快樂飄飄處處汶」創辦人

人們傾向包裝自己,在社交平台展現美好、亮麗的一面,隱藏負面情緒,忽略了誠實面對自己的重要性,也失去和自己好好相處的機會。

  ─  Lilian  《青年 空間》雜誌製作組成員  /「快樂飄飄處處汶」創辦人

 

 

在地上攤開一塊布,放上畫紙與畫筆,五位青年在繁忙的街道上,搭出一個情緒收集點,著經過的人以非慣用手畫畫,記一段快樂回憶。他們拿著畫作,跨越1,987公里到汶萊,叫當地人畫下一段傷痛,他們以快樂的畫作將之換走。一年之隔,香港社會衝突頻繁,他們帶著同樣的工具走上街頭,人們駐足,寫寫畫畫;如果人是水,他們就是容器,盛載那些無法安放的情緒。

Panda、Lilian、Moon、Shirley和煒晴曾是《青年 空間》雜誌製作組成員。五人各有性格,但同樣喜歡聽故事。約在一年前,他們組成「快樂飄飄處處汶」(Sketchers),在街頭擺攤,鼓勵人以非慣用手畫畫,記錄事件、釋放情緒。他們希望行經的人能抽點時間,靜下來處理情緒;而以非慣用手畫畫,須要停頓、思考,正符合他們的理念。Panda又說,非慣用手有其象徵意義,「用不慣常手繪畫或會覺得困難,畫的時候,就如衝破心理關口、面對情緒一樣。」

 

關注情緒健康
藉畫畫面對自己

近年接連有學生不堪壓力輕生,情緒病個案亦有上升趨勢,令人關注城市人的情緒健康。Lilian留意到,現時社交網絡盛行,人們傾向包裝自己,在社交平台展現美好、亮麗的一面,隱藏負面情緒。她認為,此行為是忽略了誠實面對自己的重要性,失去和自己好好相處的機會。而「快樂飄飄處處汶」正想透過畫畫,讓大眾坦承面對自己。

五人以「快樂飄飄處處汶」名義申請資助,想將計劃帶至汶萊。申請期間,曾受到質疑。「有無用㗎?」、「如果有人情緒决堤,你們是否夠專業處理?」Panda以外國研究反駁,指有研究證明以不慣用手畫畫可以紓緩躁鬱情緒,確立功效。但在Panda眼中,研究只是理論基礎,以畫畫紓緩是否有效,全由畫畫者自行判斷,他們只是提供工具,是一個平台、一個媒介。煒晴補充:「我們只是一個透明的箱,好靠參加者表達。」

 

到汶萊交換快樂和傷痛
擴闊對負面情緒的想像

起初,他們在尖沙嘴碼頭收集畫作,著人畫下快樂的事,然後再將畫作帶到汶萊,讓當地人畫下一件難過的事,並以香港人的快樂作交換。在汶萊短短幾日,他們遇到熱心的人、願意的打開自己,分享過去的人。色彩繽爛的畫作中,有的記載了家人意外身亡、有的記下婚姻壓力,Lilian坦言,驚訝當地人能如此信任他們這班陌生人,坦誠地說一件重大的事。她思考過背後原因,認為要將情緒「講出來」,需經歷一番沉澱。Panda也有相同看法,認為當地人能如此輕易的把傷痛說出,反映那已成為他們生命中的一部分。他們又發現,汶萊人很少以單色調或深沉的顏色畫下負面情緒,「以前對負面情緒的想像很窄,現在知道其實負面情緒不是怪獸、都唔係咁差。」

今年夏天,香港被白霧覆蓋,接連的衝突,負面情緒籠罩市民。五人感覺有需要走出來,為大家紓解壓力,便重新拾起工具,走入金鐘、尖沙咀、粉嶺等地方擺攤,讓人畫下情緒。這次,他們不再要求人們以非慣用手畫畫,只任由他們在白畫紙上寫畫。「感覺到他們好多說話想講,多到湧出來,所以好多人都寫字,因為文字是最直接的。」Lilian 如此分析。


 

放置SECERT BOX
「做我認為對社會有幫助的事」

除了布、畫紙和水筆,近月他們新增了一個木製的「secret box」,讓人將不願公開的畫作或便條放進箱子裡。他們記得一次,在粉嶺為一個輕生者的悼念會擺攤,遇到的一名20餘歲男子,一直在附近徘徊。後來那位男子上前,向Panda和Lilian分享近日自己的現場經歷,「他說話很慢,好像想打開自己,但又好困難。」男子其後執起筆和畫紙寫寫畫畫,並投入secret box裡。Panda憶述,那位青年臉上沒有笑容。

Panda隨後想了想,決定主動在畫紙上寫上「You have done a wonderful job」,送給該名男子。男子本來打算離開,突然折返向Panda道謝,臉上閃過全晚裡僅有的一絲微笑。Panda說,當時自己沒想太多,「我有我信念,只是去做我認為對社會有幫助的事。」Lilian承認,曾擔心在悼念會擺攤會妨礙到場市民。後來,他們被「大會」納入悼念會的範圍,甚至被反問:「我們會否阻礙你們?」有市民為他們送上飲品,「可能香港人不擅詞令,但內心正渴望一個媒介讓他們表達。」他們如此理解市民的熱情與關愛。

寫畫 詮釋
同屬治癒一種

擺攤過程也是一種療癒。有時他們也會執筆畫畫,其中,煒晴畫得相當認真,顏色筆換了一支又一支,「最近太多事發生,心情複雜得很累,有時自己會在畫紙上亂畫圈圈,即使不是表達,至少發泄了,令自己平靜一點。」Panda則喜歡看畫,「看畫會令自己更有力量。」他享受看畫時毋須發問、每個人都可有自己的投射和詮釋空間。

一張白畫紙,交到人們手上有如變成一扇窗、一個情緒出口。對「快樂飄飄處處汶」的五位而言,則如一道關心橋樑,以繪畫了解城市人繁忙背後的情緒,讓他們在畫紙上將傷口癒合。

 

 

 

/ Text :  Sammi
/ Photo:林霖・快樂飄飄處處汶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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