//【053期 FEATURE】
「生涯規劃就像打機一樣，你想做甚麼角色就去儲備甚麼技能。你要知道這一刻所學習的知識，會導向你去哪一條路。」
─ 高曉明（K） 糖畫工匠
或許完美與一帆風順的人生並不存在，在成長過程中，每個人都是兜兜轉轉地從胡同裡找出可行的路來，從中認識自己、了解自己。人生有無限種活法，這是生而為人的自由。所謂自由，並不是想做甚麼就可以做甚麼，而是可以勇敢地去想像，而所有想像都會延伸出一條路，甚至一個目的地。本地糖藝工匠高曉明（K），有著充滿波折而跳脫的人生經歷，自高中開始，一直嘗試不同路向，在作出人生大大小小的決定後，他只想說，成功沒有方程式，做人最重要的是理解自己，而且要有覺悟，接受人生裡每一個抉擇的後果。
年輕時候的熱血
帶領我們走得更遠
K的故事，要從小時候開始說起。「小時候我媽常帶我去看表演藝術，印象中看過法國默劇、中樂團等表演。其實我媽看不懂這些東西，她自己不懂，但是想我懂。」於是，K對於藝術的興趣，從小時候開始萌芽。到了中五，會考分數未如理想，不能原校升讀，於是轉到沙頭角官立中學繼續升學。在沙官的日子裡，有很多機會嘗試做舞台劇、廣播劇，使他對於表演藝術的興趣日漸升華。「於是中六暑假去報考APA(香港演藝學院），最後一輪面試卻沒有入圍。當面試官問我為甚麼報讀，我突然說不出話來。」當時的K對於演藝前路並不很堅定，報考演藝學院也只是為興趣過癮。
「於是回去繼續完成中七課程，那年過得很頹廢，總覺得自己懷才不遇，不懂得檢討自己。」考完A Level後，去了郵政局任文職約一年，負責接聽查詢電話。在郵政局工作期間，K已經開始做手作，曾向扭金屬線的老師傅拜師學藝，開始寄賣手製鐵線手飾。離職後順應媽媽寄望重返校園，報讀了公開大學的財經系。「家人總覺得大學畢業找份工作才是正路。」讀了半年左右，K決定退學，出走到河南拜師學糖藝。「那時候發現讀財經真的不適合我。當時有個畫家朋友，給了我一張糖藝師傅的卡片。過了兩三日，我跟韓師傅通了個電話後，就買飛機票，出發到河南。」上山學藝，一待就是一年半，全因當時的滿腔熱血。
鍥而不捨
走上作家路
Kevin中學唸商科，大學讀市場學，畢業後從商像是條必然的路，但他卻選擇了成為作家。一切全因大學最後一個學期，Kevin到美國做交換生，也在美國工作了一年，回港後眼見身邊朋友都在商界起步，他萌生一個想法：「在找到正職前，為自己做一件事。」由零開始，為自己的首本著作寫計劃書，一切源於熱愛文字。
沒人脈、沒經驗，他走到書局，把書翻到最後一頁，抄下每間出版社的聯絡方法。電話、電郵查詢，連台灣的出版社都問過，最初的一個月不是沒回音，就是得到一句「多謝查詢」。「當時我在網上寫了一篇文章，叫＜一切從不甘開始＞。正因我不甘心就這樣打一世工，不想未試過就放棄，或30年後回想會後悔，所以才踏出第一步。」即使沮喪也繼續試，一個多月後，終於有回音。16年Kevin成功出版人生第一本書—《逃學到美國》。
上山學藝
決心與堅持
為甚麼會選擇糖畫？K不以為然地表示，「只是碰巧，很多人對成功有很多大道理，但對我來說，只是時間、緣分與機遇。有很多事情是從成長中積聚起來，如果小時候不是媽媽帶我看表演藝術，我不會知道生活原來有不同可能性，原來有不同事情可以嘗試。」機會從不會等人，得主動爭取。第一天到達韓師傅家，「他叫我坐下，然後馬上開始教學。學習刮片、斷糖、拉絲等數之不盡的技巧。民間工藝是一門很實際的藝術，沒有甚麼理論，所以講解不如直接做，做不如錯，錯不如錯多一點，這樣才會愈學愈多、愈學愈好。」糖畫是中國傳統民間手藝，更被納入為非物質文化遺產，K表示，「糖畫藝術很直接很顯淺，所有人也可以看明白，這是中國民間工藝的特點。」
韓師傅的住處位於河南的偏遠農村，環境簡陋且衛生惡劣，K去到當地每天只以清菜淡飯果腹，過著規律的農村生活，與香港生活大相逕庭。一切的堅持，只因要為自己的決定有個交代，「每個人都需要為自己的決定負責。堅持，因為我希望學好這門手藝。我喜歡糖畫用手造的過程，也喜歡糖畫表演的模式，因為可以滿足自己的表演慾。人需要有自己擅長的領域，而這門手藝令我有成功感，獲得成功感很重要。其實無關工作種類，每個人的需要與喜好也不同，我們都要認清自己真正想要的是甚麼，知道自己能從哪一種方面獲取成功感。」
與眾不同的背後
從了解自己開始
「很多學徒學完十二生肖就走，因為已經足夠糊口。但我不是為了這樣而去，我是為興趣，所以慢慢在師傅身上學了很多款式，把他的鎮山之作也學完。」年半後，他回到香港，之後暫時放下糖藝，去了澳洲工作假期。「去澳洲一年半，做House Keeping，即是幫人洗廁所，然後可以免費上滑雪課程。從中發覺自己挺有滑雪天分，打算考教練牌。不過因為滑雪教練招聘已滿，所以打消了念頭。如果當初留在澳洲，現在的人生會截然不同。」在工作假期中，K亦有四處擺攤售賣手製鐵線手飾賺取外快，但銷情不如想像般理想。
擁有這麼多跳脫的經歷，K說只因他從小喜歡「與眾不同」。「與其說與眾不同需要勇氣，其實最重要的是知道自己喜歡甚麼，然後勇往直前。不是叫你去做一些看似很『型』的事，你當然可以喜歡計數，然後坐在寫字樓管賬，做到自己喜歡的事就是『型』。最不『型』的是你明知道自己不喜歡這件事，只不過大家都覺得那樣事很『型』，所以你衝過去做。我們都要知道甚麼是真正適合自己。」
於是從澳洲回港，K推倒從來，開始發展糖藝事業。「一開始在西九龍商場租攤檔，租了三個月。」K期間 去了武漢學吹糖手藝，希望結合糖畫與吹糖的技術。
「當興趣變為職業，工作要有計算，不可以只是浪漫，只做自己喜歡的東西。工藝是以人為本，我做出來的作品要顧客喜歡。工匠不是藝術家，要基於受眾出發。做一個稱職的工匠不會比做一個不稱職的藝術家好。我從來不求甚麼稱號，只希望可以在香港把糖藝發揮得更好，不要待到傳統消失，變成集體回憶才在感嘆。」
經過這些年來的摸索，K現階段終於停下來，立定心志於糖藝事業上發展。身為本地出眾的糖藝工匠，K明言，「沒有人知道這個行業的未來，所有事情沒有保證，你要有覺悟，要知道做了這個決定會為人生帶來甚麼後果，要保持清醒，沒有退路，做了就不要怨。」
訪問完成的第二天，K隨即出發開展了一個月的郵輪工作，在船上表演及教授糖畫，「成為了糖畫工匠近十年了，這個工作最難得之處，是看著大家抱著期望而來，然後享受其中，最後帶著快樂離開。讓人開心而來，開心而去，是我最享受這份工作的原因。」
/ Text : Lilian
/ Photo：林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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